穹顶
体内传来一阵阵疼痛,还有无处不在的紧促感,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向我压来。这种感觉一阵接着一阵,噗通、噗通,持续而又有力,就像是心跳。
抬头望向那高大的穹顶,尖刺一般的冰芒直垂而下,四周一切的事物,都蒙上了那银灰色。就像是腐败的金属,银灰色钻入了我的鼻腔,随着我的鼻息入肺,无比粘稠、凝重。
但冰芒突然间反照出了无限细分的光亮。这光无比刺眼,穿透了我的视网膜,穿透了我的大脑,穿透了我的肉体,全部投射于我的思绪。
这光愈来愈强,压得我不得喘息,但可能是我已忘记了喘息。
我看见了一座电梯,与这穹顶下的一切格格不入,但这就仿佛是这荒谬世界的唯一出口。我蹒跚着向它走去。
走入电梯,那伴随已久的疼痛与紧促感骤然消失。这里仿佛是一处圣所,即使它与穹顶之下相比,狭小万分,但在这里我感到了解脱。我的身心在此卸下了一切的束缚。
电梯上的按键,只有三个。我应当是在一。于是我便按下了二。一阵短促的震颤,它向未知处扬升。
窒息
电梯停了下来,我从门中踏出,我不能再于那圣所中停留。这令我痛惜。
在我踏入此处的瞬间,那相伴已久,消逝瞬间的疼痛与紧迫再次袭来。一如既往的,它们就像从宇宙的大爆炸开始,紧紧伴随着我,直至宇宙的热寂。
我顿住身形,环顾着四周。这是更令我绝望的地方。
白色的桦木板纵横交织,无序的占据着这里的每一处空间,甚至无法令我看到这里的原貌。我被无数的木板困住了,我无处可去。就在我心生退意时,浓稠的银灰色雾气跟随而来,附上了所有的木板。这里开始变得无比潮湿,仿佛坠入了黑色的海底深渊。
突然之间,没有任何先兆地,四周的一切都向我扑来,那紧迫感令我窒息,令我无法逃离。就像是无数银灰色的布带将我一层层缠绕,束缚着我。体内的痛感此时也如潮水般袭来,让我的意志像沙砾一般散落。
这感觉无休无止,这感觉痛彻心扉。宇宙中的一切物质,那代表着近乎无穷大的质量都向我席卷而来,压迫着我,碾压着我。他压迫了肉体,压向我的意志,这盘散沙被无名的压迫感再次凝集,被攥成一团。
接着又是剧痛,意志崩散。接着又是紧迫,意志凝集……
难以计数的,无数次的循环内,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失去了意义。我的意志被一遍遍碾碎,又被一遍遍聚合。在这循环之外的一切都丧失了意义,时间失去意义,空间失去意义,就连无穷宇宙的无穷质量亦失去了意义。
直到一个我无法衡量的点位,一切就停止了,仿佛来时一般的唐突,它停了下来。就像是从一座陡峭的山巅瞬时坠下般,一切的痛苦与紧迫都消散而去,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。
我必须离开这里了,我要趁机逃离,逃离回那个虽然狭小,但却安全的圣所当中。
悬吊
在圣所当中,我想必是与外界一切都隔离了,无论是宏观的无穷质量,抑或是微观的无限细分,世间所有具有存在之名的一切都与我分割开来。在这里,我便是绝对的安全。
但我不能止步不前,于是便按下了三。
这次电梯震颤的时间极其漫长,让我误以为将会是永远。但事实证明我错了。
它终究还是停了下来,停在了尚且未知的三。
这里一片漆黑,我看不到任何东西。视觉仿佛被剥夺,在这里我显得渺小无比。如此,我只得前行。
九步,十八步,二十七步,三十六步……
八十一步
黑暗退散,光线重又刺入视线。
我终于看到了,此时的我正被白色的布条裹挟,像是裹尸布,将我高高的悬吊。
我才见到,我那五脏六腑都已被取出,我的皮囊下只有空洞。它们亦被悬吊,风干。
脏器就这么与我一同悬吊在这,这里远比穹顶之下更为广阔,这里是无垠的,这里是无穷的宽广。
不知来处,不知去向的风吹来,将我吹动。裹尸布紧了又紧, 裹挟着我在上空摆荡。
一阵又一阵的风,就像心脏跳动般的节律,噗通,噗通,噗通……
这将要延续到时间尽头的循环,恐怕是难以停下了。
哦,故事许是该结束了。那么我此时也应该醒了。